他们是如何在“以旧换新”中骗补贴的？

　　“凭证”填完后，销售员带领男顾客来到服务台，服务台工作人员开始按照“凭证”上面填写的内容录入“家电以旧换新（家电）补贴资金申请表”。在录入“申请表”的过程中，服务台工作人员也没有向男顾客索取过身份证原件、复印件以及他提供的身份证复印件的原件。录入结束后，男顾客得到了一份机打的“家电以旧换新（家电）补贴资金申请表”。

　　超市服务台电脑打印出的这份“家电以旧换新（家电）补贴资金申请表”意味着，这名男顾客只要在“申请人签字”一栏签写上名字，就可以在“只出具了别人（那名女子）身份证复印件的情况下，享受国家的家电以旧换新政策———少花费319.9元（10%补贴），购买一台定价3199元的32英寸海信牌LED彩色电视机”。

　　这个结果与之前周萍的身份证号码盗用者“骗补”的过程完全相同。随后，这名男顾客跟随销售人员来到了收款台。由于男顾客交售的旧家电的折旧费（旧机器回收款）是5元，最终这名男顾客在支付了2874.1元钱后买走了一台新电视。

　　向收款台交过钱之后，男顾客需要在“申请表”的“申请人签字”一栏签上名字。这名男顾客在销售员的要求下填上的仍然是身份证复印件上女子的名字。

　　▲男顾客购买家电时填写的家电以旧换新凭证上，旧家电出售人的姓名填的却是另一女子的姓名

　　“企业向商务部门上报的材料就是身份证复印件，所以很难发现”

　　乐购超市明华店家电卖场办理家电“以旧换新”的整个过程，与皇姑区服务业局对自己辖区内各家电以旧换新经营企业提出的整改要求严重不符。

　　其中的不符主要表现在整改要求中的第2条“各以旧换新企业对用他人身份证购买以旧换新产品的，要出示本人身份证原件和以旧换新人的身份证原件”，而男顾客只提供了女子的身份证复印件。

　　综合对两名家电连锁企业负责人的采访，记者发现，造成这种漏洞的主要原因在于工作人员的失职。

　　据两名家电连锁企业负责人介绍，漏洞容易出现在“商家向政府部门申领商家垫付的补贴款的方式”上，“家电销售企业向商务部门上报申报时的材料就是身份证复印件，所以如果在向商务部门上报之前进行的‘以旧换新申请’过程中根本没有使用身份证原件的话，商务部门很难发现……”

　　采访中，记者了解到，对以旧换新申请过程中“要使用身份证原件”的把关职责，主要承担在家电销售员和“补贴资金申请表”的录入员身上。

　　据了解，各商场、超市的“申请表”录入员都是固定工作人员，因为他们手中都拥有一个从政府相关部门领取的密钥，并配有密码，只有向电脑插入密钥、并输入密码后，才能打开超市、商场的家电以旧换新申请系统，进行“家电以旧换新（家电）补贴资金申请表”的录入操作。

　　这种对以旧换新申请系统“层层设卡”的设计方式，就是为了防止不符合以旧换新资格的人随便进入系统中进行申请。

　　记者了解到，“申请表”录入员的必要工作程序是：必须在录入之前检查申请人的身份证原件，并与申请人进行核对。但是，乐购超市明华店服务台的“申请表”录入员却并没有这样做。

　　顾客没有旧家电，销售员主动帮搞定

　　“那你就去超市后门等我吧，我把工作服换掉，然后亲自领你过去”

　　记者发现，程序把关“失控”对于家电“以旧换新”政策的开展影响巨大，一些不正常的家电“以旧换新”操作开始在暗地里滋生。

　　7月15日中午，记者来到乐购超市在沈阳的另一家店面———广宜店家电卖场，这里的家电“以旧换新”服务也在如火如荼进行中。

　　在电视机展台前，一名销售员正在向顾客介绍展台上面各款电视机的性能，并询问是否有购买意向。当得知部分顾客“由于家中没有旧电器，无法办理家电以旧换新，进而不打算立刻购买新电视”的想法后，这名销售员立刻作出了承诺：可以帮忙联系购买旧家电！

　　“只要花100块钱，旧电视马上就能买到，然后立刻就能办以旧换新，省400块钱！”经过一番讨价还价，这名销售员却始终把旧电视机的出售价格咬定在100元/台，一名顾客最终与她达成了交易。

　　随后这名销售员拨打了几个电话，并带领顾客来到了乐购超市广宜店的后门，她联系的一名销售旧家电的郭姓女老板很快出现了。销售员把顾客介绍给了女老板，并一再叮嘱：是100元一台！

　　顾客跟随郭姓女老板来到了距离乐购超市广宜店不远的一家家电维修中心，果然花费100元钱顺利买到了一台14英寸旧电视机。

　　重新回到乐购超市广宜店的家电卖场后，顾客突然表示还打算再买一台旧电视机，“我想一下子买回去两台新电视，所以要办理两个以旧换新。”得知顾客的意图后，这名销售员欣然应允。

　　她在拨打了几个电话后，表示可以去刚才那名郭姓女老板的另一个家电维修中心购买，“那里还有旧电视机可以卖！”

　　但顾客却表示“路不熟，找不到！”这名销售员随即做出了一个大胆的举动：“那你就去超市的后门等我吧，我把工作服换掉，然后亲自领你过去！”

　　随后在郭姓女老板的另一个家电维修中心，这名顾客再次花费100元钱，顺利购买了一台旧电视机。

　　对于超市家电卖场销售员为何把旧电视的价格咬定在100元/台以及为何愿意脱岗带领顾客购买旧电视机，记者后来分别来到另外几家家电维修中心（旧家电回收站），经过询问发现，购买一台14英寸的旧电视机，只需要花费40元~60元！

　　针对乐购超市广宜店家电卖场销售员的行为，记者再一次采访了之前那位家电连锁企业负责人，通过他的分析以及记者的调查，可以发现：“郭姓女老板的家电维修中心”和“乐购超市广宜店家电卖场销售员”利用家电以旧换新政策联手向顾客销售了2台旧电视机。

　　有人靠贩卖“以旧换新拖机单”获利

　　电视送货员：“花费100元钱，就可以从我这里买到拖机单”

　　事实上，还有更多的“灰色操作”是发生在家电卖场外面。

　　7月16日，记者跟随一名顾客在某家电连锁企业花费4199元购买了一台32英寸彩色电视机，同时办理了家电以旧换新申请。7月17日，送货员在上门送新电视机、并托运旧电视机过程中，这名顾客表示“家里的旧电视机放到别处了，没有运过来……”

　　送货员随即表达了“花费100元钱，就可以从我这里买到拖机单”的意思。按照送货员的说法，持有他卖的拖机单，就可以前往购买电视机的门面店换取以旧换新凭证，并领取400元的以旧换新补贴。

　　所谓拖机单，通俗来说就是，消费者已经从商场买完家电但是没有当时提供旧家电，当送货员送货上门时，可以顺道把消费者的旧家电拉走，同时要给消费者一张拖机单，消费者凭此去领补贴。

　　事实上，类似的贩卖“家电以旧换新拖机单”现象早已在业内司空见惯。7月18日，有一名顾客向某卖场的家电销售员表达“买一张拖机单换补贴”的想法后，销售员随即与卖场送货员取得了联系。下午，在收取100元之后，向顾客提供了一张“编号为×××896×××6”的“家电以旧换新拖机单”。销售员表示，1个工作日之后就可以持这张“拖机单”领取400元补贴了。

　　记者见到了这张机器打印的“拖机单”，发现与之前周萍持有的“拖机单”格式完全一样。但其中有一个地方却遗漏下了“骗补”的痕迹：“拖机单”上面“姓名”一栏里填写（电脑打印）的是这名顾客的名字，而“手机号码”一栏，填写（电脑打印）的却是这名家电销售员的手机号。

　　这种贩卖“家电以旧换新拖机单”的行为就是发生在卖场外面的不正常的家电“以旧换新”操作。

　　在七部门联合颁布的《以旧换新实施办法》中，第37条规定：根据实际销售旧家电数量，回收企业直接申报运费补贴，由拆解处理企业予以审核，对符合规定的直接垫付运费补贴……

　　第39条规定：拆解处理企业定期对回收企业的申报资料进行整理，经当地环境保护主管部门审核后，到当地财政部门申领运费补贴。财政部门审核确认后，将补贴资金通过国库集中支付方式直接支付到家电拆解处理企业在银行开设的基本账户。

　　知情人告诉记者，两条规定为销售企业（即超市、卖场）和回收企业组合成利益链条制造了可能。

　　记者了解到，目前在以旧换新企业中存在着多家“双中标”企业（指企业拥有销售、回收双重中标资格），于是，销售企业便可能通过“违规收取顾客旧机款，统一采购旧机器交给拆解企业”的方式赚取运费补贴。按照七部门联合颁布的《以旧换新实施办法》，家电以旧换新运费补贴的标准在20元/台~50元/台。

　　另外，在七部门联合颁布的《以旧换新实施办法》中，第40条规定：拆解处理企业定期对完成拆解处理的以旧换新旧家电产品品种、数量进行统计，填写《家电以旧换新拆解处理补贴申报表》，经当地环境保护主管部门审核后，向当地财政部门申领补贴资金。财政部门审核确认后，将补贴资金直接拨付到拆解处理企业在银行开设的基本账户。

　　这条规定又为销售企业、回收企业、拆解企业组合成利益链条制造了可能。

　　记者了解到，如果销售企业直接省掉了采购旧家电的环节，与拆解企业合作，通过这种违规操作套取国家补贴，背后的“黑洞”将难以用具体数字来计算……

　　本报记者穆云平